【友知政树】琉球取消军事基地及补助金后的经济前景

友知政树两岸远望 2019-04-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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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按：作者为冲绳国际大学经济学部教授、琉球民族独立综合研究学会研究理事。本文原为日文，发表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、北京《战略与管理》杂志社于2016年5月15-16日联合举办之「第二届琉球．冲绳前沿学术问题国际研讨会」。后由戴毅初译、绿岛校译，以〈琉球取消所有日美军事基地及政府补助金后的经济可行性考察〉为题，收入《战略与管理》2016年第6期「琉球问题」专号，页93-99。惟因篇幅所限，中译略去具体推算过程、附录和参考文献。

对于在琉球占地甚广的军事基地，作者依据具体数据推算而指出：军事基地正是阻碍琉球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。他更戳破「军事基地保护琉球」的谎言，直言「回顾琉球的历史，正是因为有基地，才使琉球更危险」。目前由于美、日在东亚扩军，使琉球人民再陷险境。本文有助于我们思考琉球何去何从，特予转载，以飨读者。

*本文为《远望》社论，刊载于《远望》（2017年6月号；总345期）。

一、前言

当我们展望琉球（冲绳）经济时，无法忽视军事基地的存在所造成的压力和负担。所以，笔者根据琉球存在所谓「基地经济」的情况及其变化，就所有基地撤除*后的琉球经济进行了展望。这里所说的「所有的基地」，指的是位于琉球的所有军事基地，即包括嘉手纳空军基地在内的所有美军基地和自卫队基地。

* 关于全基地拆除，在冲绳县的大田县政府时代就曾经有过具划时代意义的「基地归还行动方案」（1996年1月冲绳县制定了草案，同月30日提交日本政府）。该方案中的全基地，指的是不含自卫队基地在内的所有美军基地。根据该方案，计划分为3阶段，全面实现县内40处美军基地的归还。在1996年12月的日美特别行动委员会（SACO）最终报告里，日美政府也同意了基本按照该方案第1期计划进行基地归还。

嘉手纳空军基地

二、战后70年间琉球所谓「基地经济」的变化

对1945年日本战败后、70年间琉球所谓「基地经济」的变化，进行相关研究的第一人是来间泰男。需要说明的是，笔者在此使用「所谓『基地经济』」这一表述的理由，正如来间所指出的，近年来的冲绳经济「已不再是基地经济」。也就是说，冲绳经济由几十年前开始，就已经不是基地依存型的经济了。另外，此处所说的「基地」指的是美军基地。

关于这件事，在冲绳县厅的主页（更新日：2015年2月5日）上，针对「冲绳的经济难道不是在很大程度上依附于美军基地经济吗」的问题，有「对基地经济的依存度，由1972年度刚回归时的15.5%大幅降低至2011年度的4.9%」、「若美军基地的归还进展顺利，通过有效利用原址进行经济发展，就可以进一步降低对基地经济的依存度」等回答。

根据来间的统计，冲绳经济的基地依存度，由所谓「回归」前的1970年度的23.1%降为2010年度的5.6%。而且，根据冲绳县知事办公室基地对策课制作、发布的《冲绳美军基地及自卫队基地统计数据集（2015年3月）》，冲绳经济的基地依存度*最近的数值为5.4%（2012年度）。冲绳的基地依存度在1986年度时为5℅左右，之后一直在这上下变动，因此确实可以认为冲绳的经济「已不再是基地经济」。

* 这里所说的「基地依存度」，指的是「县民总所得中与军队相关的收入之比」。「与军队相关的收入」指的是「向美军等提供财物、服务之收入」、「美军基地要素所得」的合计。「美军基地要素所得」指的是「军队雇用者所得」、「军用地费用」、「其他」的合作；「其他」指的是军事基地内的建筑工程、租借业者在营业活动中所得的报酬、企业的利益。

另外，县民总收入中与军队相关的要素所得还有，中央政府的财政转移（国库支出金和补助金、地方交付税、国民健康保险等社会保障基金）以及观光业收入。

三、关于《利用驻地原址所产生的经济效果等调查》

在2006年实施、并在次年公布的冲绳县基地相关调查项目报告书中，有一份《利用驻地原址所产生的经济效果等调查报告书（概要版）》（以下简称为旧《原址利用调查》）。这个调查，是在充分评估在日美军再编协议*、归还嘉手纳基地以南美军基地（桑江营、瑞庆览营、普天间飞行场、牧港补给地区、那霸港湾设施）对地域经济所造成的影响后，以制定具体原址利用计划为目的而实施的。大致来说，其主要内容为：整备导致的直接经济效果的推算；整备导致的经济波及效果的推算；活动导致的直接经济效果的推算；活动导致的经济波及效果的推算。

* 即1996年的「冲绳特别行动委员会（SACO）协议」。

这些推算，都是根据预计归还地的原址利用计划，估算原址利用后的商业地、住宅地、公共设施用地、道路、公园绿地等的假定面积，并乘以各自的经济效果金额，再累计后得出的。

接下来，本文将会着眼于「活动导致的直接经济效果的推算」项目。理由是，这个项目展示的是在基地归还和旧址利用后，可能为琉球带来的经常性*直接经济效果，该数值预计可达8700亿日元，但还有一个附带条件，那就是「前提是预计归还的所有驻军用地，都整备、发展到和那霸新都心差不多的水平」。之所以如此，是因为在该调查中，「关于土地利用规模等，参考普天间直升机场原址利用基本方针、那霸新都心地区的土地利用构成等进行了估算」。

* 2010年冲绳县议会事务局政务调查课汇总的「关于美军基地的各种经济波及效果」推算，是在冲绳美军基地全部归还的情况下，对旧址利用所带来的经济「波及」效果进行的估算。这里所使用的并不是经济「波及」效果，而是旧址利用所带来的经常性直接经济效果。

四、关于《利用驻地原址所产生的经济波及效果等的相关推算调查》

作为旧《原址利用调查》的升级版本，冲绳县于2015年1月30日发布了《利用驻地原址所产生的经济波及效果等的相关推算调查》（以下简称为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）。关于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中的土地利用规模等，是以2013年1月汇总的「中南部都市圈驻地原址利用广域构想」为依据的。这个「广域构想」，既是「在相关市町村、地主协会等协助下，由广域性观点进行的原址利用探讨」，也是将冲绳岛的「中南部都市圈看作一体并对各原址加以活用，通过来自广域视角的角色分担和协助开发，达到都市结构的重组及都市机能的高度化」。也就是说，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中对土地利用规模等的估算，较之旧《原址利用调查》更周密。并且，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根据「最近的统计数据*」对经济效果进行了再推算。

* 对冲绳县企划部企划课基地利用促进班进行了询问调查后，得知「最近的数据」指的是「2006年到2012年的数据」。

根据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，嘉手纳基地以南的美军基地归还所带来的「活动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的推算」，金额预计为8900亿日元*。并且，根据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，这些美军基地当时所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，合计金额约为501亿日元**；归还后，若对原址的利用顺利进行的话，会产生较归还前约18倍（8900亿÷501亿＝18）的经常性直接经济效果。

* 批发零售、餐饮业、服务业、其他产业的销售额、不动产（土地、住宅、事务所及店铺）出租额的合计金额。

* *地租收入、军队雇用者所得、向美军等提供的财务和服务之收入、基地周边整备费等、基地交付金的合计金额。

这里必须注意的是，在旧《原址利用调查》中也已经指出过的，虽然基地归还后扣除上述的501亿日元后，基本上差不多是由县外流入的金额（纯增加部分），但是基地归还和原址利用后所得的8900亿日元，也并不都是纯增加部分。

五、关于所有基地撤除后，利用原址进行经济活动所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

前节所介绍的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，主要是关于嘉手纳基地以南的「预计归还」的美军基地归还后所产生的经济效果的调查。另一方面，本文的主要目的，正如标题所示，是想对琉球所有基地完全撤除后的琉球经济进行一个可行性展望。

首先，当撤除琉球包括嘉手纳空军基地在内的所有美军基地时，所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为2兆7643亿日元。接下来，笔者再就琉球所有自卫队基地撤除后的直接经济效果进行了推算，合计值为7843亿日元。

如上所述，2兆7643亿日元（撤除全部美军基地后的直接经济效果）与7843亿日元（撤除全部自卫队基地后的直接经济效果）的合计值是3兆5486亿日元，大致来说就是3.5兆日元。这就是撤除冲绳所有基地，原址利用顺利进行后的经济活动所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推算总额。

换一个角度，也可以说这约3.5兆日元就是琉球因存在美军及自卫队基地而蒙受的经济损失总额。琉球至今因基地而蒙受的庞大社会损失就更不用说了。

多年来美军士兵在琉球犯下强奸、施暴、杀害事件屡见不显。2016年6月19日，民众手持「绝不容忍女性杀害事件」和「（美国）海军陆战队撤出」等标语，要求美军基地撤出琉球。

六、关于所有基地拆除后冲绳的县民总收入

关于冲绳因有美军基地及自卫队基地而带来的合计金额（2012年度的数值），在《冲绳的美军及自卫队基地统计数据集》中有纪录，总额为2749亿日元。也就是说，这是冲绳所有基地撤除后应扣除的金额。

根据2012年度的冲绳「县民经济计算」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（以市场价格表示）为4兆165亿日元。由这个值，减去2749亿日元，再加上所有基地拆除后的直接经济效果的粗附加价值额1兆8027亿日元（3兆5486亿日元乘以粗附加价值率0.508*），得值为5兆5443亿日元（4兆165亿﹣2749亿＋1兆8027亿＝5兆5443亿）。可推算出所有基地撤除和原址利用后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，为所有基地撤除前的约1.4倍（5兆5443亿÷4兆165亿＝1.4）。

* 参考2015年6月16日日本总务省发布的2011年产业关联表中的日本粗附加价值率（50.8%）。

并且，如上所述，冲绳所有基地拆除后需扣除的金额为2749亿日元，基本上都是由县外流入的金额（纯增加部分）。另一方面，前节的3兆5486亿日元也不全是纯增加部分。

七、关于所有基地撤除后琉球的收入分配问题

第五节中，在计算所有基地拆除及原址利用所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时，将冲绳岛北部（包含伊江村）及离岛市町村的数值设定为0。这是因为进行了一个严格的设定，那就是位于山地、岛屿的美军基地（主要为演习地）、自卫队基地归还后，也不会因经济活动而产生直接经济效果。比如，国头村的奥运休憩中心、名护市施瓦布营沿岸部*等。当然，其中也可能存在有很大经济效益的土地。但是，一般山地等基地（演习地）原址归还后，几乎是没有什么经济上大的利用可能的。那么我们就可以预测，琉球所有基地拆除后，将会产生的经济、政治上的收入分配问题。换一种说法，也可以说是琉球人的相互扶助问题。这就需要琉球人团结一致，秉持着相互扶助的精神来共同解决。

* 关于施瓦布营沿岸部的经济效果，冲绳观光会议局（OCVB）平良长敬会长说：「若边野古（不是新基地）真的可以建成2千房间的酒店，那么单纯地进行计算，可以产生约2千人的雇用量（包括间接雇用人数）。这样年营业额就可以达到500亿日元。我们想让这里成为有梦想的土地。」

八、关于所有基地撤除及所有补助金取消后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

这里不仅仅局限于所有基地撤除的情况，笔者也就日本中央政府取消冲绳所有补助金*，即县域经济独立的情况进行了推算、考虑。

* 其中包括冲绳县及县内各市町的地方交付税。

2012年度冲绳的「县民经济计算」中，中央政府对冲绳的补助金总额为1兆1555亿日元。当这些金额全部「撤除」时，冲绳县也不用再缴纳租税了。2012年度冲绳县内的租税总额约2605亿日元，就全部变成了县民总收入。

也就是说，所有基地及所有补助金「撤除」后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为4兆6777亿日元（5兆5443亿﹣1兆1555亿＋2605亿＋284亿日元*＝4兆6777亿）。据此，可以推算出「撤除」所有基地及所有补助金后的冲绳县民总所得，约为原来的1.2倍（4兆6777亿÷4兆165亿＝1.2）。由此可知，即使在没有基地、也没有补助金的情况下，冲绳的经济也可以充分成长。

* 284亿日元为基地存在时，冲绳县及县内市町村所收取的基地交付金等的总额。

九、结语

本文通过新《原址利用调查》等调查数据及其他统计数据，就撤除冲绳所有军事基地后，原址利用所带来的直接经济效果进行了推算。推算的结果为，撤除冲绳所有美军基地及自卫队基地，利用原址顺利开展经济活动之后，可产生的直接经济效果总额达3兆5486亿日元。可以说，军事基地的存在是阻碍冲绳发展的真正要因，也是阻碍经济发展的主要因素。存在于冲绳的不是「基地经济」，而是「基地『不』经济」。并且，据此还可推算出，全部基地拆除和原址利用后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可达5兆5443亿日元，是所有基地撤除前的约1.4倍。所有基地和所有补助金「撤除」后，冲绳的县民总收入将达4兆6777亿日元，是之前的约1.2倍。

可以预测，针对这些推算结果将会出现各种批判意见，比如「推算额过大」、「推算额过小」、「推算过于粗略」、「这个推算一开始就错了」等。笔者衷心期望研究者们继续计算和发布各种推算值，以使今后的议论能够更加深入。笔者今后也会继续努力，争取做到精度更高的推算。

可能还会出现这样的疑问：「所有基地撤除再加上所有补助金取消，不是就筹集不到基地原址开发的费用了吗？」现在世界上存在很多开发银行（比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），如果琉球可以成为对开发银行而言有潜力的投资地，那么就能找到一条筹集基地原址开发所必需资金的道路。实际上，考虑到近年外资企业对琉球的投资等，笔者认为作为「真正的清洁岛」的琉球，是很有希望成为有潜力的投资地的。

最后，笔者认为即使经济效果为零，或者经济效果为负，也应该撤除冲绳所有的军事基地。关于这点，对冲绳的经济与基地有着丰富研究成果的来间泰男也已经指出，只因为看不到经济效果就不想撤除基地是本末倒置。考虑到琉球被强制吞并的历史，笔者也想大声地说出，我们不需要基地。从本质上来说，基地问题并不是经济问题，而是生命存续的问题。

也可能会有人问：「所有基地撤除后如何保护冲绳」，「没有基地，可以保护冲绳吗？」相反地，我倒想问问：「有基地就可以保护琉球吗？回顾琉球的历史，正是因为有基地，才使得琉球更危险，不是吗？」请不要再把琉球当做弃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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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6月號│3卷6期（總345期）